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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:如星如塵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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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南唐將夏清時緊緊的擁在懷中,翻過身去,讓自己脊背朝下,摔入了水池之中。

夏清時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涼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,然後整個人徹底的浸入水裏,幾乎不能呼吸。

下一刻,一個溫軟的唇忽地壓了上來,原本冰冷的身子,如同被點燃的白紙,剎那間變得滾燙火熱。

有清新冷冽的氣息從唇齒間緩緩傳來,夏清時知道,此時此刻,段南唐便是她的呼吸。

整個人麻酥酥的,隔著濕透的衣衫,相互的依偎著。

兩人在激蕩的水波之中,擁吻在了一起,好久好久,才從池底冒了起來。

段南唐將夏清時抱起,低下頭,輕輕的吻了吻夏清時的額頭。

然後一路抱著她,回到了茅屋之中。

……

那日之後,夏清時果不其然的又病了,不過只是小咳,喝了姜婆婆的湯藥,好的也快。

只是,這幾日段南唐時常一個人坐在茅屋的屋頂上,遙遙的望著遠方。

夏清時身體好多了,也跟著爬上了屋頂去,段南唐聽見背後簌簌的響動,回過頭來,便見到了躡手躡腳的夏清時。

“小心。”段南唐脫口而出,伸手將夏清時拉了過來。

夏清時揚了揚眉:“我的身手你還不知道嗎,區區屋頂,有什麽需要小心的?”

段南唐面無表情:“你這樣重,我是讓你小心將姜婆婆的屋頂給踩塌了,我可不願費力幫著你修。”

夏清時臉一紅,心裏頭暗暗道,胡說,人家可輕得很。

隨即坐下來也像段南唐一樣,望向遠方。

忽然眸光一閃,原來,坐在這茅屋頂上,剛好能看到那飛瀑上面,山壁一側的洞口。

段南唐這幾日,可是都在默默的望著那洞口麽……

夏清時心裏忽然有些難過,覆而又定了定神,一直以來她都未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。

先前是因為自己與段南唐都病著,可如今,他們的病已然好了。

難道真的要一輩子住在這裏嗎?雖然她心中有這個奢望,可是心底深處的聲音,卻也一直在吶喊。

她不能。

不僅她不能,段南唐也不能。

“我們走吧。”夏清時緩緩到。

段南唐頷首,淡淡道:“嗯,這屋頂風太大,仔細又著涼了。”

夏清時握住段南唐的手:“我是說,我們出去吧,從那個山洞。”

段南唐轉過了臉來,眸光定定的看著夏清時:“你不願住在這裏嗎?”

夏清時笑了笑:“我明白你心中的抱負,這小小的山,關不住你,我也不願讓這裏關住你。”

段南唐神色有瞬間的糾結,然後又恢覆平靜:“可是,為了你,我願意。”

夏清時搖頭:“一日願意,一月願意,一年也願意嗎?一年願意,一生又願意嗎?一輩子太長,我不想你往後後悔。”

段南唐看著夏清時灼灼的目光,低頭,淺淺的親了親她的眼眸:“清時,你要知道,出去之後,我便是三皇子段南唐,而你是我的妹妹葵公主。”

夏清時點頭:“你我若真長情,又豈在朝朝暮暮。我會幫你的,現下我已想通了那怡和殿的關鍵,只要能找到藏在地下的那間大殿,便能找到章素珍,我相信,我們能一起推翻太子一黨,有朝一日,達成你所想。”

然後低聲道:“你將會是屬於萬古的明君,坐擁整個天下,我定會傾盡全力成你、助你。”

段南唐緊緊握住夏清時的手,神色動容。

夏清時說罷,又接著道:“再說,我也不能如此的自私,將滿門的血海深仇棄之不顧。我要替我父親洗脫冤屈,還他清白。再手刃仇人,替他們報仇。”

段南唐握緊夏清時的手顫了顫,夏清時毫無察覺,眼眸更加明亮:“所以,我們該走了。”

兩人簡單的收拾了茅屋,便與姜婆婆道了別。

夏清時本想帶姜婆婆一起出去,可姜婆婆卻拒絕了。

她說她已住慣了這裏,在這山谷裏,一草一木都有老頭子的影子,而外面,外面太大,她會孤寂。

姜婆婆將他們二人送到了瀑布之下,然後轉身離去。

段南唐當先走入山洞之中,夏清時緊隨其後。

這山洞雖窄,路卻好走,因為前面又有亮光,不用去分辨方向,迎著光一直向前走便是。

兩人只約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,眼前一亮,便走了出去。

外面,是一大片灼灼其華的桃花。

段南唐只一眼便認出,這是在湯泉行宮芙蓉園裏的桃花谷。

順德帝他們早已回宮,只留了十來個侍衛下來,繼續尋找三皇子和葵公主。

只是過得這麽久,人人皆以為二人早已經死了,皇上又不在,便也無人再仔細尋找,每日只是到開襟樓附近走一趟敷衍了事即刻。

哪知此刻,二人竟突然安然無恙的從桃花谷中現身,人人皆是嚇了一跳。

順德帝當日下午便得到了消息,大喜之下,即刻派馬車前去湯泉行宮接人回宮。

第二日便是元宵,順德帝本念著喪子之痛,不願大肆操辦慶賀,可眼下,立即傳旨後宮,明晚夜宴燃禮竹,賀元宵。

佳樂貴妃這幾月心情格外的好,皇後惹惱了皇上,被禁足中宮,後宮便皆由她來打理。

三皇子和那葵姬又死在了地震裏,連屍體都被壓成了爛泥無跡可尋。

心裏高興,看什麽都覺得歡喜,甚至抱了一只白貓來宮中養著,白貓馴順活潑,頗得佳樂的喜愛。

消息傳來時,她正倚在貴妃榻中,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捏著白貓兒毛茸茸的耳朵,聽到綿凝子慌慌張張的跑回來,竟說段南唐和葵姬毫發無損的回宮來了。

那一刻,佳樂的心裏如刀絞般難受,幾月的歡喜便皆如一場好夢,頃刻便破掉了。

捏著貓兒的手越來越用力,貓兒更是掙紮,尖叫。

綿凝子擔憂的勸慰:“娘娘莫生氣,平白氣壞了身子。”

話音剛落,便見佳樂雙手死死的掐住了白貓的脖子,只聽哢嚓一聲輕響,白貓嗷嗚一聲,徹底癱軟了下來。

那白貓竟被佳樂活活掐斷了脖子,死在了她的手中。

“怎麽會還活著?”佳樂恨恨的沖綿凝子到。

綿凝子忙替佳樂撫背順氣:“娘娘,據說是滾進了泥裏,被村民說救。”

佳樂深深的閉上了眼睛,將手中的死貓推到了地上去:“是我疏忽了……”

說罷,又緩緩的睜開了眼:“那趙貴人也是如意館中出來的罷……”

趙貴人自從皇上從湯泉行宮回來後便臨幸了,據說性子與佳樂貴妃很像,對皇上都是溫柔淡然,話不多,也不膩。

佳樂一開始想這三皇子一黨已倒了,哪怕她是從如意館中出來,與葵姬交好,也了無威脅了,不過一個稍微受寵的妃子罷了,此刻,段南唐與葵姬重新回宮,再加上那趙貴人的話,他們的羽翼竟愈加豐益了。

“好一個死灰覆燃。”佳樂說著,一腳重重踩向白貓的腦袋,將那腦袋一下給踩扁了,“將這白貓拉出去埋了,可別讓它又活了過來。”

……

綠筠和梳兒是半哭著來宮門口接夏清時的。

自打聽聞公主的死訊後,雖然皇上並未明示,也一直在派人找尋,可這數月皆過去了,公主仍一點消息也沒有,宮中之人,人人便皆默認公主死了。

所以此刻,見到夏清時還好端端的站在他們面前,當真是喜極而泣,一個個竟不知說什麽好了。

漱石苑還是那個漱石苑。

夏清時一回到蘭雪殿中,聽著兩個小丫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子話後,狀似無意的隨口問起:“這數月中萬古塘裏有再出現新的屍體嗎?”

梳兒連連搖頭:“公主放心,沒有了,正是如此,皇上才讓公主再繼續住在這漱石苑裏。”

夏清時點點頭,又關切的問:“那趙貴人可還好嗎?”

綠筠笑了起來:“趙貴人好福氣,皇上格外寵愛她,比之之前的錦妃,有過之而無不及呢。”

話音落下,夏清時卻蹙起了眉頭,深深的嘆了口氣。

想當日,去湯泉行宮前,稚兒為了遠離皇上,甘願在深夜裏潑自己一身雨水,以此躲了過去。

可如今,再怎麽躲,也還是沒能躲得過。

正想著,小安子隔著殿門在外面傳道:“公主,趙貴人來了。”

夏清時忙迎了出去,將殿中的人皆打發了走,只留了稚兒一人,兩個人一人坐一邊軟榻,緊緊的握著彼此的手。

稚兒烏黑的長發綰成一個斜雲髻,髻便松松插了支三翅鶯羽珠釵簪,簪邊還另別了兩朵將將開放的水仙,淡淡香氣縈繞而來,叫人見之難忘,比起初進宮時,已是大不同了。

“良月!”稚兒哽咽著喚了一聲,“我還以為你死了……”

說到死字時,似乎頗有忌憚,聲音倏爾輕了下去。

夏清時笑了笑,問她道:“你近來可好?”

稚兒亮亮的眸光,一下暗了下去:“不好,你想也知道。”

見稚兒的臉色暗淡了,夏清時忙道:“怎麽,是皇上對你不好嗎?”

稚兒搖了搖頭:“不是,皇上他……對我很好。”

夏清時心中一驚:“你……你該不會,還想著先前說過那人吧?”

稚兒臉一紅,片刻間,又恢覆褪去了,一副郁郁的模樣:“是又怎樣,想想而已,終是不可能的。”

夏清時撫了撫稚兒的手背:“你明白便好。”

“能不明白嗎?”稚兒忽然揚起了嗓音,有些不甘,有些委屈,又有些無可奈何,“便如你先前所說,這是在後宮之中,若沒有皇上的喜愛,人人皆可以將我踩在腳下,人人……包括那些澆花灑掃的太監。我無時無刻,不是備受折磨……多虧得皇上的寵愛,才讓我重有出頭之人。”

稚兒厲著聲音道:“在我揚眉吐氣那一天,便將曾經得罪我的九個宮人統統皆發落進了暴室裏,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,我稚兒雖只是出身如意館汁香院的一階舞伎,卻也不是好惹。”

說話間,手越來越用力:“惹到了我,便皆是一個死字。”

夏清時手掌吃痛,卻也不忍放開,她明白這宮中的殘酷,後宮是能養出段南唐那樣性子的地方。

殘忍冷酷只是尋常。

她可以想象在自己不在那段日子裏,沒有恩寵的稚兒受了多大的委屈。

雖然也覺得她性子變得乖戾了些,宮中拜高踩低是常態,雖得罪了她,卻也罪不至死,更不至於拉進暴室裏去,生不如死。

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麽……

哪知稚兒,卻又接著道:“暴室可真是個好地方,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送進去,便如人間蒸發了一般,這宮中便再也沒有那個讓人厭惡的人了,若是也能將我不喜歡的妃子送進去,便好了。良月,你說呢?”

夏清時背後忽然冒出一陣冷汗,將手從稚兒的掌心裏取了出來。

卻忽然間,想到了什麽。

暴室這種地方,宮人進去便是受酷刑折磨,悄沒聲的便死了。

那怡和殿藏於地下,必定是見不得光的。

若是自己,要將宮女送進那見不得光的怡和殿中,唯一的辦法便是送死人進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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